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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桃园强谏

虽然东方三国齐、宋、鲁,都发生了弑君事件,但还不是影响最大的。春秋年间,影响最大的弑君大案不是别人所为,恰恰出自赵盾之手。

赵盾独揽相权二十年,权倾朝野,乾坤独断。狐射姑有句话评价赵盾,说:“老将军赵衰如冬季的太阳,赵盾则如夏季的太阳。冬季的太阳给人以温暖,夏季的太阳却让人感觉酷烈。”(《东周列国志》:赵衰乃冬日之日,赵盾乃夏日之日也。冬日赖其温,夏日畏其烈。)

在谋臣臾骈死后,赵盾又力争把堂弟赵穿,安插进三军六卿,代替臾骈的位置。这一切,随着晋灵公一岁岁长大,君臣之间的矛盾渐渐产生。

晋灵公好游乐,宠信大夫屠岸贾(屠击之子)。绛都城内,有一片晋侯的桃园,桃园之中有一座绛霄楼台。站在楼台之上,凭栏观望,四面风光尽收眼底。晋灵公带着屠岸贾常常在此,看戏、饮酒、弹鸟,游戏玩耍。

周王室送来一只恶犬,名叫灵獒,高大凶猛,每日里都要食用羊肉数斤。晋灵公竟然唆使灵獒咬人,平白无故伤害奴仆和百姓。

有一次,晋灵公看戏,周围的百姓闻听鼓乐,都攀援着墙头观看。没想到,晋灵公和屠岸公打赌,要用弹弓打人,引以为乐。结果,众百姓被打得鼻青脸肿。

还有一次,赵盾退朝出宫。有内侍从宫中抬出一个竹笼,竹笼中竟然是一个死人。赵盾发现后,惊讶地问缘故。内侍说,此人乃是宫中的厨子,因为没有蒸好熊掌,所以被国君所杀。

以上所举的这些事件,出自于史料,至于真实度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次日,赵盾往桃园,进谏晋灵公。赵盾说:“宴饮游乐,本是常情,但从来没有听说以伤人为乐的。主公你放纵恶犬咬人,用弹弓打伤百姓,因为小事肢解厨子,这可不是有道之君所为的。人命关天,如此滥杀无辜,只恐桀、纣之祸已经不远矣。臣不忍坐视国家危亡,所以直言进谏,还望主公能够痛改前非,勿以嗜杀、游戏为乐。”

有赵盾在前,晋灵公哪里敢不应,唯唯诺诺答应更改。

嘴上虽然答应,事后,晋灵公越想越气。他和屠岸贾说:“自古以来,只有君王管臣子的,哪里有臣子管君王的。有赵盾这个老朽在,对寡人太不方便了。”

于是,晋灵公和屠岸贾商量好计谋,暗中派遣刺客刺杀赵盾。

刺客鉏麑(chu ni)接受任务,半夜潜伏赵盾府外,伺机行事。赵盾每日都要早早上朝,清晨就大开府门,等待入朝议政。府门打开后,鉏麑趁相府的门人不备,溜入府中,直奔正堂。

正堂之上,赵盾峨冠博带,端庄危坐。因为今日里起床太早,所以,他还在等待上朝的时间。

鉏麑看到此景,不禁心生感叹:不忘恭敬为事,这才是百姓之主!杀害百姓之主,是为不忠;不履行君主的任务,是为不信。既不能不忠,又不能失信,还有何面目活在天地之间!(《左传》: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

于是,鉏麑站在相府门前,高声喝喊,说:“某家鉏麑,宁可违背晋君之命,也不忍心杀害忠良!”说罢,一头撞死在门前的大槐树下,触槐而亡。

因为事发突然,赵府上下无不震惊。赵盾毕竟是大人物,强作镇定,一面吩咐掩埋鉏麑的尸体,一面照常上朝议政。

当晋灵公在朝堂看到赵盾未死,十分恐慌,于是,又向屠岸贾问计。屠岸贾说:“一不做,二不休,来日主公请赵盾入宫饮宴。酒宴上,主公就向赵盾索要宝剑来观看。一旦赵盾解剑,我就从旁高呼,说赵盾刺驾。赵盾一死,我们就归罪于他,谅臣民无话可说。”

晋灵公按计行事,请赵盾入宫,单独赐宴。事先,晋灵公在墙壁后面埋伏甲士,要不惜代价做掉赵盾。

赵盾应召赴宴,由车右(警卫)提弥明陪同入宫。

君臣落座,表面上仍然其乐融融,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晋灵公说:“寡人听说卿身上所佩之剑,乃稀世利器,能否解下来,让我一观啊?”

赵盾不假思索,就要解剑。这时,站立殿角下的提弥明发现情况异常,大声提醒说:“臣子侍君宴,按礼节,酒不过三巡。赵相国为何要于君主面前,酒后解剑呢?”

赵盾猛然惊醒,遂起身叩恩,辞行出殿。一看计策将要落空,晋灵公吩咐手下,把豢养的恶犬灵獒放出来,想要咬死赵盾。灵獒尾随而出,直扑赵盾。提弥明一看,情况紧急,徒手与灵獒搏斗。虽然灵獒凶猛,那提弥明也是力大无穷。最后,灵獒被提弥明当场打死。

晋灵公又失一招,这回真急了,命令甲士冲出,明目张胆地攻击赵盾。提弥明让赵盾先走,自己断后掩护。毕竟是势单力薄,提弥明被乱刃砍杀。

甲士一拥而上,赵盾眼看性命休矣。这时候,从甲士之中,杀出一人,接连砍翻十余人,这才为赵盾解了围。这个人保着赵盾,一路飞奔,冲出宫门。

咱们在此交代一下,保护赵盾的这位,姓灵名辄。多年之前,赵盾对他有救命之恩,灵辄知恩,对赵盾是死心塌地。赵盾暗中把他安插进宫中,做了甲士,以备不时这需。没有想,这回还真用上了,倘若没有灵辄,恐怕赵盾难逃活路。

——如果没有当年晋献公同室操戈、大杀公族,哪里会有后来晋文公三军六卿、十一世族;如果没有十一世族轮流执掌晋国军政,哪里会有权相赵盾冒天下之大不韪“桃园弑君”;如果没有赵盾独断专行、权倾朝野,哪里会有下一回“赵氏孤儿”;如果没有君臣猜忌、公开决裂,哪里会有二百年后“三家分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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