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乌云密布。
隆州刺史府内的中堂，有四个人。
赵隶面带笑意的坐着，一脸温和。
牛雄环臂站在门后，双耳仔细听着周遭动静。
而站在赵隶面前的隆州一二把手，则是冷汗如注，一刻不止。
“国舅爷，下官是真没想到这方春阳如此狼子野心啊。”
隆州刺史率先开口道：“想下官一家，世受国恩，怎能从这般逆贼？实是逆贼势大，消息传不出去。”
“对对对，下官亦是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谷汉在旁边附和道：“其实刺史大人当初得知实情后，便有自戕明志之心，可是下官觉得一死何其容易，留有用之身为国朝效力才是当下大事。这才努力把大人给劝了下来。”
闻此，隆州刺史看向古汉的眼神，一下变得温柔起来。
真是一个好下属。
都这时候了还不忘维护本官。
可你他娘要是有着心思，为何带他俩来见？
想起身后那汉子捏碎木椅跟玩似的模样，心底不禁就是一颤。
他可不觉得自己的这几根骨头，能比那桌椅来的硬些。
思虑至此，他当即便是眉目一肃，“请国舅爷放心，下官早有完备安排。只要这逆贼真敢造反，下官即刻紧闭隆州四门，绝不肯从逆。就算身死，也要保这隆州为我大唐之城池。”
这话说的是正义凛然，眉目间慷慨赴义的神情，简直是让闻者感慨，听者默泪。
如果不是身后有铁塔般的牛雄身影，赵隶再喝几斤酒说不得就信了。
“两位大人何至于此，坐吧，先坐着聊。”
“国舅爷不必相劝，为国尽忠实乃下官之愿，就算那刀架在下官脖子上，也不能动摇下官为国捐躯之心！”
“下官也一样。”
看着一身正气的二人，赵隶不禁起身为其鼓掌，“好，说的真好。只是可惜，我要给二位说些朝廷的不便之处了……”
当他讲完朝廷的安排跟情况后，二人脸色顿时一变。
谷汉小心翼翼道：“国舅爷身边当真没有其他护卫？岭南之外也没大军？朝廷也真是那般……”
赵隶含笑顿首，指了指牛雄道：“此刻我在隆州城，仅有这位好汉随行。”
两人齐齐后退一步，随即就听隆州刺史端着架子道：“咳咳，那个有句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天下苦李唐久矣，民不民官不官，若有良主现身，一改数百年之颓废再造天下，倒也合乎天理。
那个赵隶是吧？你也当分清时事，如今李唐已无天下共主之力，何不随本官弃暗投明？
只要你答应一声，本官这就带你去见节度使大人，保你此后荣华富贵亦是寻常。这位好汉，亦可封个将军，为子孙后代搏一搏嘛。”
听他话中的拉拢，牛雄翻个白眼，理也不理。
赵隶却是叹气道：“终究是大唐国舅，就此叛变有些说不过去。既然两位大人如此心思，那在下就让这位好汉，送二位一程吧。
十三叔，宰了他俩。”
“慢！”
“且慢！”
隆州刺史连忙出声惊呼，“其实下官只是试一试国舅胆量，好，果然是忠贞之士。想我一家世受国恩，岂肯轻易投他方逆？就算是朝廷无力，可下官只要一日为这隆州刺史，那也要护这大唐城池一日。”
谷汉亦是连声附和，“下官亦是如此，百死不悔！”
“呵呵呵……”
低笑一阵，赵隶笑眯眯道：“此话之真假，我就不说了。其实我来此，也没想你二位做什么，更不指望你们会扯明旗号的对抗。
不过是想给二位以及信上其他几位刺史，留条后路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看向赵隶。
“我手中有此信，一旦交给方春阳，那是什么后果，自不必多说。”
赵隶眯眼道：“可我不会交出这封信，也不会逼迫你们对抗。只要你们顺势而行，他方春阳让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这么简单？”
二人齐齐愕然。
“就是这么简单。”
点点头，“只不过，造反这般的事，古往今来成功的又能有几个？一个方春阳，难不成真能颠倒天下，覆灭了这巍巍大唐？你们扪心自问，觉得他真的行吗？”
“这……”
隆州刺史脸色几度转变，终是拱手咬牙道：“请国舅赐教！”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不错。可若你们真的是俊杰，就该真的识时务。”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至少眼下时务不明，便不该胡乱选择。就算逼不得已，也不能在一方下死注，任何时候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比如万一局势反复，方春阳连江南都出不去就被人关在岭南一地呢？
万一朝廷真的腾出手，十万精锐南下呢？
万一另有奇兵出现在岭南呢？
两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谷汉看了眼面色纠结的刺史，咬牙道：“若如此说来，国舅爷这次现身，就是为了给我们岭南这些不得已暂时屈身逆贼之下的忠臣义士，留一条后路？”
不得已……暂时屈身……忠臣义士……
“说的好。”
赵隶点点头，“我正是此意。不用你们做任何事，若方春阳真能打到长安，那你们尽可当从龙之臣，可万一他不行，没这份运道，等到那时候，你们难道还死了心跟着他？
我来，就是给你们交个底。可以让你们名正言顺放心大胆的从逆，只要局势有变，再顺势重归大唐就是。
这么做，不会难为二位以及其他那些‘忠臣义士’吧？”
像是没听出话中的揶揄，隆州刺史当即冲赵隶深深一拜，“国舅爷大恩，下官着实感激不尽。您说得对，如此才为万全策。这样吧，下官也以全家性命赌咒，无论日后局势如何，都不会忘却国舅您的这份恩情。”
“下官也一样。”
“呵呵，那如此，我就走了。毕竟在你这多待一会，就多一分让人发觉的危险。”
“下官……恭送国舅。”
离开刺史府，牛雄有些紧张的警惕着。
赵隶却是懒洋洋道：“利益要害这二人拎得清，不说我手里有没有那封信，话都说到这地步，他俩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为好？”
瞥了他一眼，牛雄闷声道：“别忘了你应下俺的事。”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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