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族在南山以北百余里的地方，两人一路施展法术而来，最后止步于冥界石所在的地方
这儿在凡人眼中是生命的禁地，于鬼族来说是归途的标志，自冥界石，冥界石是一块高大的界碑，高耸入云，似乎将人界与冥界的河水分割开来，在它以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吹过齐腰的绿草，掀起一阵碧绿的浪花。
而在它身后，只有修道者可以看见的，是冥界泛着金色波澜的河水，正静谧的流淌着。
是了，冥河的颜色和所有文字记载，戏文传说中的都不一样——并不是泛着诡异绿光，其中白骨腐尸上下浮沉的一条河水。这条河水温柔平静，远眺可见波光粼粼的金光，温柔美好的叫人昏昏欲睡，在生灵死去之后，魂灵就会顺着东侧一路而来，在冥河水里被洗涤，沉淀，魂魄的重量会在最终得到计量——他们会携着一生的罪恶或是功绩，最后沉入冥河河底，走向自己的下一世。
由于冥河河水的特殊性，绪眠和桑和也得先在这里要先换上鬼族的车架，之后才能深入冥河之地。
“怎么？”
桑和低声——他看出了绪眠的一丝迟疑，很是贴心的低声询问。
绪眠摇摇头。
她只是忽地想起自己也曾经来过这里罢了——作为蔻如死后，她同样也是经过冥河之水才归于神界，只不过如今用着青娆的面孔，也过去了许多时日，大抵也不会再遇上几个熟人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很漂亮，如果死了以后能经过这样的地方，也算是不虚人生一趟了。”
绪眠心情平静，这话本来也就只是她随口一说，哪知道桑和居然愣住了，他旋即捏住了绪眠的手：“不行……”
“不行什么？”
虽说有个金刚不坏的神体，但是被人忽然捏了一把，疼痛感也让她有点状况外，桑和只是低着头，执着的呢喃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
“行了，是个人都会死的，别说傻话。”绪眠好笑，催促着他上了车：“……我的天。”
原因无它，这车架未免也太豪华了一些，外面是半点都看不出来，内里用了乾坤空间，将原本狭小的空间延伸了不知道多少倍，左右环顾，各种陈设一应俱全，就算是在这住几天都不是问题。
“这丫头可是下血本了。”
跟着钻进来的桑和也是一愣，随后笑出了声：“我平时过去她可舍不得用自己的车架来接呢。”
原来这是兰佩之自己的马车。
绪眠恍然，随后走到一边坐下，看着桑和开始沏茶：“你打算送她什么？”
“我亲自出席，难道不算礼物？”桑和沏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宽大的袖袍翻飞间自是一派落拓潇洒，绪眠也难得欣赏一番，看的很是起劲，结果听他来了这么一句：“……”
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桑和显然很喜欢她这样生动的表情，笑了一声差点连杯子都没抓住，颤声忍笑道：“居然不知青娆姑娘的白眼翻的这样好，果真是人中龙凤，做什么都是顶顶的好”
“亏兰佩之还把你当兄长。”绪眠对于他怪里怪气的夸奖根本就不为所动：“你居然什么也没准备？”
“我送了她魔果。”
笑够了，桑和这才正色道：“不好吗？”
魔果。
绪眠暗自思忖——那是以顶级大魔的鲜血所浇灌的果实，千年才能结出两颗，无论是何种族一旦食用之后就能立即转化为魔族，可以长生不老。
桑和这送的不是兰佩之，送的是宁自颜，他要看宁自颜的真心。
“他只是个人类。”
桑和为她奉上茶盏，声音温和，却又让人从中听出了些杀机：“兰佩之不可能和一个生命几十年短短就要过完的人类一起，我又不想她有一天万一伤心欲绝随他而去——我给他长生的机会，就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这时候，马车进入冥河中了，他们身处其中只感觉到了那么一瞬间的、几近永恒的寂静。
绪眠莫名一阵心悸，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桑和反应比她更快，伸手就推出一股法力，把她包裹在其中。
他们一个是妖一个是仙，法力本源本就相冲，桑和自然不能直接为她梳理气海，能做的只是为她隔绝冥河的影响。可是冥河之水对绪眠的影响来得太突然，即使桑和眼疾手快为她隔绝开，绪眠还是觉得太阳穴一阵剧痛，身子也不由得下滑，直到被桑和给接住了。
“冥河水，非亡者不可入。”桑和抱着她，一遍一遍的抚摸着她的发梢，又引导着她调理气海，嗓音低了许多，像是要将她带入一个遥远的故事当中去：“但总是有些例外的，譬如现在的我们，据说过去，有活人会在经过冥河的时候回忆起前生的事情，不过无论想起什么，都无需惊慌……”
“都过去了。”
绪眠忍过一阵疼痛，脸色有点发白，但她并没有半点儿刚从记忆中回溯时候的迷茫惶恐，反而是咬着牙，顶着疼痛哼笑了一声：“也就只有这会让人一次次的困在过去不可自拔。”
前生。
绪眠琢磨着这两个字，无声的笑了笑，神色里有那么点了然的不屑——她本就是不死不灭的特殊神体，没有前生何谈来世，在冥河水里能看见的无外乎于是历劫那时候，作为蔻如受辱时候的日子，以及逐渐要在她心尖淡忘的方楚罢了。
冥河水显然是低估了她一些——她早就不会为了这些事情再一遍一遍的耿耿于怀了，在她下定决心要和桑和说清楚一切的时候就意味着她已经与过去做了告别。那这些所谓的前世今生，所谓的幻境都已经无法再给她带来半点影响。
“行了，别逞强了。”
桑和看她还想直起身子的样子，索性用了点法力——这并不会让她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只是会逐渐的，缓缓的感觉到疲惫，最后再睡着：“知道不会影响您了，歇一会吧，等到了鬼族我再叫你。”
他这话似乎有魔咒一样，绪眠皱眉看了他好一会，不知道自己这四肢百骸的困倦感和疲惫究竟是从何而来，最后居然鬼使神差的躺了回去，凭借着最后的执着：“不许骗人。”
“我骗你做什么。”
桑和噗嗤一笑：“把你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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