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镇统制徐九亨摸了摸腹部裹好的伤口，痛的深吸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靠在城头。
他确实有些大意了，大意的结果，不光是被清军围城，更悲催的是第十六镇被分割在了内乡、南阳两地。
南阳府的镇兵满打满算，也刚刚能凑够两个协，这也是南阳府城能坚守二十一日，挺到现在的重要原因。
十天之前，原本已经被安抚好的大户张家，得了图海的承诺，认为周军逼摆，秘密连接城外清兵破了东门，徐九亨亲自领兵堵缺口，反击数次，因为兵力劣势，未能阻挡得住包抄过来的清军，被迫且战且退，将守城战拖入巷战，仗着地理熟悉，不断拦截。
直到今日，徐九亨麾下还有战斗力的，只剩下千余人，占了西城三条街，苦苦等待援兵到来。
徐九亨知道，李柘从来没有抛弃自家大军的过往，就连郝摇旗私自进军关中，商州一战几乎打的全军覆没，也得到了第四镇的支援，最终保全了建制。
倒霉的事，这次又是第十六镇，仿佛一个魔咒，谁接谁倒霉。
昨日夜间，图海所部精锐突进防线，杀死了百余人后，被巡视的徐九亨发现，虽然最终全歼来敌，可徐九亨却中了一箭，乌漆嘛黑的、连谁射的都不清楚，只好自认倒霉。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不能再犯错，一定要坚持到援军。
对面的清军是图海亲自率领，这一点徐九亨在五天前就知道了。
五天前，图海所部一直猛烈的攻击，烈度虽然增加，但频次逐渐减低，还加上了劝降的部分。
徐九亨也是从这一点知道图海亲至，也猜出来估计清军是后院着火了。
十数日，足够信阳当面的第三军发起攻击，围魏救赵。
徐九亨作为周军的高级将领，自然知道周军此次的作战计划和兵力部署，虽然大意失荆州，但为今之计，只有硬扛，期待西安战事尽早结束，白文选尽快率军回援。
因为，最近的除了江西第二十二镇，几乎没有什么野战兵力能直接来援了。
西安战事根据此前战报，比较顺利，这也是徐九亨宁肯放弃城东，也要保证城西的原因。
最大的理由是，这是西安援军回援最直接、最近的方向。
“统制，图海又派人来劝降了，见还是不见？”
协统罗茂同吊着左臂走上前，小声问道。
罗茂同是跟随郝摇旗的老人了，勇猛善战，郝摇旗用自己的前程，最终保了他一回，让他依旧能做标统。
他是个感念旧情、忠诚的人，只是清军劝降这样的事情，还是得统制大人做主。
“见，干嘛不见？见一面，扯扯皮，一下午就过去了，将士们也能歇一歇。带过来吧，看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图海的信使被带了过来，居然和之前几次不一样，换人了。
之前都是汉人，这回换成了满人，穿着镶蓝边的盔甲，一副趾高气扬、鼻孔里看人的样子。
随从里有个人，烧成灰徐九亨都认识，居然是叛变的张大户。
几日不见，连头发都剃了，金钱鼠尾辫儿在后脑勺飘着，一动一动的。
“呵，你这狗日的张大户，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来人啊，杀了他！”
徐九亨伸手止住信使即将张开说话的嘴，直接指向张大户，挥了挥手。
张大户紧紧拉住信使的衣襟，跪下求饶。
“大人，救我啊，大人！”
信使看了看徐九亨，又回头看了看张大户，诡异地笑了笑：“为了表示我家大帅劝降的诚意，这张大户，特意带来给你的，怎么样？大帅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徐九亨笑了笑，从微笑变成了哈哈大笑，伸手一指：“替我谢谢图海大帅，这人，我先笑纳了！来人，吊死在城头！”
张大户吓得裤子都尿湿了，不断拉着信使的衣襟，哀求。
信使不为所动。
张大户被两名周军士兵拖起，张大户依旧拉着镶蓝边的甲胄不放，信使生气了，拔出到来，骂了一句：“狗奴！”
刷的一声，白光闪过，张大户拉着衣襟的手部，被齐根斩断，张大户痛晕过去。
罗茂同脸色变了变，看向徐九亨，徐九亨似笑非笑，脸上透过一丝悲哀，没有说话，又挥了挥手。
罗茂同懂了，吩咐下去：“拉到一边，给他个痛快吧！”
这时候，纵然有想投降的心思，也被浇灭了。
连张大户这样叛变献城几乎成功的人，说抛弃就抛弃，图海那里哪里是个去处？
一句“狗奴”，刺痛了城头将士的心。
当即便有人抽出刀来，准备上前，斩了这狂妄的信使。
信使倒是胆大，用力甩了甩刀上的血，徐徐归鞘：“怎么样，对于这份大礼，还满意不？”
徐九亨正色说道：“我有个疑问，你家大帅怕不是要你这样杀了张大户的吧？纵然是作为诚意，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信使扶腰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来，朗声说道：“大帅看你是英雄，这才不惜张大户性命招揽与你，实话告诉你，我军已击破内乡，你是等待关中周军回援吧？别想了，此去西安数百里，大军得走半月，你期待的援军不会有的！”
“还是好好想想大帅的条件，河南提督，需你三万兵马，移防洛阳，如何？若是不答应，大帅说了，今日便是尔等四期！”
“再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要不是看你是个人才，一刻钟都不会有！我家大帅，仁至义尽了！”
“告辞！”
信使扶着刀，推开上前阻拦的士兵，大摇大摆走了出去，不多时，便消失在对面清军营垒中。
清军已经做好了攻击准备。
罗茂同观察了片刻，回去请示徐九亨。
自从清军信使走后，徐九亨就缓缓坐了下来，扶着刀，垂头思考。
直到罗茂同走过来，徐九亨依旧是这么个模样，好半天都没抬头。
“统制大人！”
罗茂同唤了半晌，徐九亨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居然露出喜悦的光。
“茂同，我们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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