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出炉的江西提督谭文，在临走前的最后一天晚上，登上了重庆朝天门城楼。
长江与嘉陵江在此交汇，浩浩荡荡，向东流去，仿佛时间一样，永不止息。
他有些发愁，发愁的原因，就在于此次调任。
很明显，现在还掌握着李柘当初那个秘密的，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本以为此生相见遥遥无期，谁知道李柘去了广东，仿佛上天庇佑，居然打开了局面，而且越来越好，现在甚至都快打到黄河边上了。
就连当初的晋王、战神李定国，都投靠了李柘，当上了第五军的都统制，如今在关中风生水起，不再是被吴三桂追的狼狈而逃的时候了，手里甚至有4个镇6万人的野战精锐。
甚至，他自己，都在李定国入四川时，接受了平南军的改编，部下的精锐被改编为了第十八镇，新式火枪、火炮等源源不断送过来，军官任免却由他自行决定，条件不可谓不丰厚，就连之后的将近两年时间，几乎没有安排他们作战任务，唯一的要求，就是守住重庆府这一川东重镇。
眼看着同属于第五军的第十九镇冲进了关中，第十七镇也先赴汉中再进关中，只有他谭文，好像被遗忘了似的，安置在重庆一动不动。
作为曾经的夔东十三家，以及李柘曾经的主帅，他自然明白一些道理，比如，形同军阀割据一般的第十八镇，自从1658年重庆收复之后，一直到如今的承明二年，六年时间，几乎没有动窝。
甚至李来亨接受李柘的条件，接受平南军整编后，派来信使通报情况，谭文也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反馈，在他看来，只要有重庆，手里有兵，有实力，自然会有更大的自由空间。
直到，李定国入川，大势所趋。
不过，李定国对于李柘曾经打拼的重庆府，以及曾经的主帅谭文，也颇为客气。平南军成了大周，也没有改变谭文的地位。
直到，此次关中、河南战事了结，第十八镇脱离了第五军，改隶四川提督所部，与两个新建镇第二十二镇、第二十三镇共同防御云南和贵州方面，谭文的角色才不得不有改变。
原因无他，靳统武因为在关中的战功，升任了四川提督，谭文虽然一直龟缩在重庆、也没有什么求战意识，位置便尴尬了。
在李定国下面，谭文还是愿意的，无论身份、地位还是战功，李定国都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至于靳统武嘛……
还是弱了些。
于是，谭文就成了江西提督，前往南昌任职。
按照李柘的特许，他可以带走亲兵队，但是就要和第十八镇暂时说再见了。
对于去江西任职，谭文说不上感觉好与坏。与重庆相比，江西全省在手，明显是个更好的去处，此番晋升，也是实打实的，而且江西附近已经没有清兵，堪称安逸。
但问题也在这里，原本驻扎江西的第二十二镇，已经奉命驻扎叙州府，如此一来，江西就没有野战序列的军镇，只剩下守备军了，周围没有清军也就没有战功可拿，那么想通过江西提督再往上走一走，难。
谭文想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心想：“那个秘密，也就永远只能是带进棺材里的秘密了。”
他有些拿不准李柘调他去江西的意图，以如今大周的威势，第十八镇完全没有任何实力做一些违令、或者出格的事情，在他的记忆里，李柘也是个敢打敢拼，智慧过人的大将，对于清军降将都能大胆使用，何况对于他这样几乎丝毫无法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江西，距离南京很近啊。
谭文不知道自己是想多了，还是想少了，年纪大了，对于无法掌控的前途，充满未知。
潭显和拿着一件大氅，走进前来，将大氅披在了谭文身上。
“父亲在想什么呢？可是对去江西还有疑虑？我看殿下用人不拘一格，此去应该无忧。”
谭文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潭显和这样说，自然是有根据的，伴随谭文调任的命令，还有一份关于第十八镇的调整命令，谭文卸任后，他的儿子潭显和接任第十八镇统制，只是增加了一名副统制，以前平南军时代老炮协的标统孙自在。
毫无疑问，这是李柘默许下的一份交易，要不然，就凭着潭显和，他能按照大周的规矩，凭借战功接任第十八镇统制？
开玩笑，还不是因为他老子谭文？
就这，掺沙子的行为也是光明正大，除了原先派出的各部专员，如今更是多出了李柘的亲信当副统制，估计再过几年，第十八镇就不再是谭家的私军了。
谭文心里明白，潭显和可能感觉出来了，但是他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年轻人总是想着建功立业，尤其是现在大周已经席卷半个天下，眼看着就要成龙的时候，此时若不抓住机会多立战功，当个从龙之臣，更待何时？
至于私军，重庆一直到万州，都是谭家十几年的地盘，这份影响力，可不是说拿走就能拿走的，地头蛇，当真是地头蛇。
谭文所担心的，只是那个秘密，对于谭家，儿孙自有儿孙福，要是当个统制都能鸡飞蛋打，那遗留的恩泽再多，也是空中楼阁，毫无用处。
何况，第十八镇还在重庆驻扎。
潭显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谭文说着以后的理想，安排，以及对云贵的想法，谭文一边用心听着，一边给一些经验之谈。
在他看来，除非吴三桂先动手，或者大周真的已经打败了满清，江山一统，否则不可能对云贵进行两面作战的。
当前的静默对峙，明显对双方更加有利。
大周可以暂时抛弃后方隐患，一心打垮满清；吴三桂也是一样，可以以云贵为基地，南下横扫缅甸、暹罗等，势力直达大海。
只不过，该有的防范还是齐备。
就像现在这样，围绕云贵方向，大周在四川布局了三个镇，分别是第十八镇在重庆，第二十二镇在叙州，第二十三镇在建昌；在云南广西三个镇：第六镇在南宁，第七镇在广南，第八镇在桂林，在湖广有两个镇：第十三镇在辰州，第九镇在武昌。
算下来，围绕云贵，直接的防备力量竟然达到了七个镇，间接的也有一个，大周几乎小三分之一的被耗在这里。
不可谓不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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