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话说得难听，但歪理听上去也有些几分道理。
她仗着辈分大年龄也大，村中能制住她的村长又进了院子，不认同她说法的小辈儿也不敢开腔。
曾水笙怎会眼睁睁看着师妹被人埋汰，明明师妹那么有本事，“姜奶奶，你可别胡说，曾仵作说过，陈鸢比他还厉害。”
“年轻的小衙役，别看到个漂亮小姑娘就帮她说话，为了维护她，真是什么胡话都敢编。”姜老太挥着手，仿若听了个天大的笑话。
满眼皆是已看穿你心思、小年轻就别抵赖了的狭促眼神，直看得曾水笙心里毛毛的。
“别妄图忽悠我这老妇人，我年轻那会儿也经常上县城，远远的看曾仵作勘检过几次尸体，他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这几十年下来，他经手的尸体怕是比我们村的人口还多，那经验得多老道。”姜老太一脸我比你还懂的曾仵作的眼神，看得曾水笙十分无语。
姜老太松开握着拐杖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院内，满脸的褶子都随着不屑一同飞扬了起来，“那坐个马都吓得脸白的女仵作，见到尸体还不吓得尿裤子？”
此言一出，村民们有觉得老太如此说人家小说娘不好、躁得慌的，也有附和老太一并哈哈大笑的。
“就她？能得曾仵作一句夸？”说到最后，姜老太气哼哼的拄着拐杖，一副世风日下的模样摇了摇头。
“怎么不能得曾仵作一句夸？”曾水笙恨不得把师妹的厉害全说一遍，“连知县大人也赞扬陈仵作呢。”
“哎，连知县大人都敢搬出来为个女子扬名。”姜老太可惜的望着身材板正、剑眉星目的年轻衙役，“年轻人，为了个女人，前途都不要了。”
曾水笙完全理解不了姜老太的想法，他说的是事实啊，为何她不信，“陈仵作创造了未曾有过的验尸之法，哪怕没有目击证人，只要找到凶器，陈仵作都能根据凶器上的指纹找到杀人凶手，知县大人已经把此法写了奏折，往上呈送，为陈仵作请功。”
衙役言之凿凿、与有荣焉的模样，不似作假，村民们信服了几分，对陈鸢生出了几许期待。
然而姜老太嚣张的表情却未收敛半分，冷笑道，“此法听起来厉害，却很好破，一旦凶器被藏匿、扔到别处，这女仵作也只能抓瞎。”
此话引起了村民们的认同，“是啊，多傻的杀人凶手才会把凶器落在杀人的地方啊。”
“人都杀了，把凶器带走很麻烦么？”
“不带走凶器，被抓活该，谁家的刀没有登记在册，还用得着按指纹去抓人么？真是脱了裤子放屁……”
“万一不是人杀的呢，是鬼杀的呢，鬼杀人可不用凶器。”
没有杀过人的村民们，并不知道激情杀人后的凶手会如何惶恐不安、落荒而逃。
得到了村民们的支持，姜老太脸色更加容光焕发，得意的觑着曾水笙，“仵作靠的不是这些奇淫巧技，还得靠验尸的真本事，她那柔弱的样子，一会儿就得晕出来了。”
“凶器被藏了，我们也能找出来，就算找不到凶器，那凶器在屋内也不可能什么物件儿都不碰不摸的，只有触碰必定留下指……”
“水笙。”于全阴沉着脸猛的拉开院门，视线在好奇的围着曾水笙的村民脸上扫过。
这憨子嘴上没个把门儿，万一那凶手在就现场围观，闻言被吓得连夜逃了，或者趁着天黑来放把火把现场烧了，那还如何找指纹！
紧握拳头，压下心中的担忧，于全用从未有过的严厉口气道，“勘检凶案现场之法怎可泄露给外人听，陈仵作如何厉害，她自会证明，你若再废话，就进来收尸。”
“我错了，于班头。”被吼了一声，曾水笙恍然间惊觉自己犯了错，却又觉得委屈，师妹从不藏着掖着，让这些人知道了又如何？
村民也就看曾水笙眼神纯良好欺负，于全过来冷冷一扫，大家就集体失了声，不敢再质疑询问。
哪怕于全之后又进了院子，曾水笙也板起了脸，不再言说，村民们也不敢再上前讨不痛快了。
院内，陈鸢在缓气儿期间，也没闲着，边喝水边打量这农家小院。
土胚墙有两米多高，墙顶上有一层一掌宽的泥胚和下面泥胚墙的颜色并不一致，说明浇筑的时间不一样。
新浇筑的泥胚层镶嵌了密密麻麻、锋利的碎瓷片，这样的防盗措施，在现代的老小区很常见，只是碎玻璃换成了碎瓷片罢了。
来了古代，至少在威宇县境内，她还是第一次见。
来的时候太晕乎，也没注意这溪原村的院子是不是全都如此。
如果全村都弄了，那就说明此村大多富有，或有宵小经常来偷窃，所以村内人家一并防范做了此等防盗措施。如果就董家一家新添了此碎瓷片，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于全进来后，见陈鸢不进屋，一个劲盯着院墙瞅，“可有发现？”
陈鸢问道，“于班头，溪原村的院墙上，是否都弄了碎瓷片？”
于全也没比陈鸢来早多久，看向皮肤黝黑、却穿着绸面长衫，看上去颇有点张飞扮孔明意味的粗狂中年男子，“董村长，你来说说。”
听着院外动静，心思同村民们差不多的董村长也并未把这年纪轻轻的女仵作当回事。
此刻于全发问，他恭敬的拱了拱手，又随手指了一下屋内，“一开始就董三炮家弄了这玩意儿，后来村里有些余粮的人家也跟着学了起来。”
陈鸢又问，“董三炮家什么时候开始弄的？”
“三年前吧。”董村长眯着眼陷入回忆，“董三炮拜了个师傅跟着当跑货郎，赚了些钱，刚把银子拿回家想让家里过个好年，就遭了贼，他便加高了围墙，还添了碎瓷片，没成想，还是没能防住……哎。”
陈鸢点了点头，又继续打量院子。
院内陈设比较简单，但比都民村的院子还是丰富很多，墙角有石磨、水井、鸡圈、牛圈、羊圈，鸡仔并不知主人已死，还在里头追逐鸣叫，牛还在兀自的甩着尾巴扇蚊虫，但羊圈还空着，但里面的粪便看上去还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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