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见张牧之突然停下话头,前行速度渐渐加快,心中暗道:“这位倒是个急性子。”
江神府邸称“广源顺济王府”,却不像张牧之在别处所见的水府那样华丽,而是呈现出一种古朴之感。
殿堂顶上覆着青瓦,廊柱门窗都呈现出原木质地,地面以一种平滑的黑石铺就,整个宫殿有一股厚重典雅的气象。
张牧之暗道:“屈大夫生前是文人,那奇相氏是轩辕时遗留的古神,这两位应该都不是崇尚奢华的性情,故而宫殿才会如此……”
殿前有负责扫撒的仆人,不过却非蚌女、螺女等水族精灵,而是沉江而死的凡人魂魄,被屈大夫点化成阴差之流。
这些仆人侍者也并非都是美貌女子,反而男女皆有,由这些细微处便可见屈大夫之品性高洁。
“道长请进,江神奇相氏已经在殿中等候了。”
屈原伸手请张牧之入殿,随后安排侍者将张牧之的一众门人领去偏殿用饭歇息。
大殿之中十分空旷,唯有几个铜质香炉和灯盏,正中主位上空无一人,殿中两侧各设了席位。
长江神女奇相氏正在右侧一个席位上落座。
看其面相只有十五六岁,明眸贝齿,青涩动人,满头青丝只以一支青色玉簪挽住,身上穿了一件素白朴素的麻衣。
整体望之毫无神只威严,反而像个普通小户人家的女儿。
奇相氏身前案几上摆了几个果盘,盛放着些桃李瓜果之类。
众人相互见礼之后,屈原和张牧之在左侧席位上落座。
屈原先是吩咐侍者准备茶水,而后才笑道:“尊神乃是地主,怎地不坐主位?”
奇相氏长吁一口气,整个身子都松垮了下来,也不再讲究什么礼数,一手托腮,将小臂支在身前案几上,轻声回答:
“我和大夫同为江神,本无高低之分,而且平日里诸多政务全赖大夫处置,如今有客人来此,我又怎好做主位呢?”
屈原笑着开口:“今日张道长之事,非尊神不能决断,尊神坐主位也是应当。”
奇相氏依旧似乎不知道怎么推辞,只好转头询问张牧之:“小道士要统合天下水神,是为了拯救明年的洪灾吗?”
“我是因为穿越来此之前看过史书,才记得洪灾之事,这位居然能提前预料?莫非其中有什么辛秘?”
张牧之心中一跳,连忙在席上坐直了身体,拱手对奇相氏郑重开口:
“晚辈正是为了消弭灾劫才行此事,尊神既然能查知洪灾的消息,想必也知晓是哪些水神行灾?”
“不知可否将那些害民之神告知,贫道也提前将他们处置了,也好防患于未然。”
奇相氏摇了摇头:“天下各处水神虽能行云布雨,但是明年的灾劫却不是因水神渎职而起,你所行之事虽有些用处,却也不能将洪灾杜绝。”
张牧之强忍着心中震惊:“尊神得道上古,法力神通广大,不知可否为贫道解释一二?贫道感激不尽。”
这时候有侍者端了茶水进来,奇相氏也不喝茶,自盘中拿起一个苹果啃得咔咔作响,一边吃一边说话:
“这也不算什么辛秘之事,说给你听倒也无妨。”
“你为修道之人,当知这世间阴阳五行之流转,自有其循环涨落之规?”
张牧之点头:“大道生育天地,阴阳五行无所不包,诸神显圣虽有无量神通,亦在大道囊括之内。”
“你既然明白这番道理,事情解释起来就容易多了,五行之中水性最柔,也最为多变,即水无常形之理。”
“水在天则为云雾,在地则为江河,遇寒成冰,遇热成气,风吹则走,云震则落,简而言之,这水无时无刻不在天地之间流动”
“天庭水府能分配天下各处降雨点数,下界江河湖泊大小水神能操弄风雨,都只是以自家神权影响这水汽在流动中的某个过程而已。”
“故而这水汽流动大多时候还是由大道自行轮转,大道不拘成法,这江河、雨雪之多寡有时候纵使众神也掌控不得。”
张牧之恍然:“尊神是说明年的洪水乃是大道自行运转所致,并非一众水神渎职酿成的灾祸?”
奇相氏已经吃完了苹果,又端起茶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而后才回答:
“我也是修炼了这几千年,逐渐领悟到五行之水在天地之中的运转规则之妙,才能预料到明年洪灾之事。”
“故而你统摄天下各处水神之举,并不能完全避免洪灾,不过若大小水神都能令行禁止,倒也能减少些灾祸带来的损失。”
张牧之沉默片刻后拱手致谢:“多谢尊神指点,让贫道顿生醍醐灌顶之感。”
奇相氏又拿起个碗口大小的桃儿啃了一口,接着说道:“我和屈大夫都为江神,平日里也是各有分工。”
“屈大夫掌管长江流域风雨之事,而我则负责长江奔流入海之水多寡以及各支流、湖泊的水量调配。”
“我俩都不是看重权势的性情,你要分割江神权柄,我们还乐得有人帮着做事儿呢!现在你就施法操持此事吧!”
屈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和奇相氏一起将神权符文从心口拿了出来。
张牧之拿出祖遗都功印,施法分割完神职权柄后郑重道谢,而后又对奇相氏道:
“多蒙尊神高义,贫道厚颜再向尊神求取一些水中精粹,以供自家弟子修行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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