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数
程南并不知道在他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他从黑暗中，隐约窥得一丝光亮，意识漂浮着，朝着那光亮处走去。
只见不远处，一位穿着云锦长袍的青年，背对着他，正低着头抚着琴。
还是上次的那个人。
程南眉头微皱，抬起脚，一步步的朝那人靠近着，刚走到跟前，那人指尖微顿，停下了弹奏。
像是感应到了程南的出现，那人缓缓抬头，白衣诀诀，清俊秀逸，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只是那容貌，竟然面前的程南一摸一样。
“你是谁？”这种诡异的画面，看着面前这个一摸一样的人，程南下意识的追问。
那人没有回答程南的话，只是呆呆的，神情落寞的看着前方，浑身弥漫着一股悲伤的破碎感。
程南刚要上前，就见那人在眼前化成了一团虚影随即消散。
“只是虚影吗？”程南疑惑着出声，他转过头，看着眼前的长廊，深不见底，一股力量，牵扯着他不自觉的往里走去。
他一步步的走进，出现在眼前的虚影，也越来越多。
画面里，“他”爱上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那人的影子很虚浮，模糊一片，程南看不清楚具体的模样。
但总能看见“他”在那人一次次的冷漠转身之后，满眼神伤的模样。
这些画面转的很快，程南就像是看电影一样，被迫加速的快进着。
从爱而不得的暗恋，到后面暗无天日的软禁囚困，程南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因为这段情，泥足深陷。
“这哥们儿还挺重情义。”程南完全就是看客的心，“就是喜欢错人了。”
记忆越来越短，似乎这人的最后记忆也越来越少。
而最后的画面，也就终止在了，“他”被那模糊的人影毫不留情的射中了前胸的场景。
“他”胸前的白衣绽开朵朵血梅，痛苦的跪在地上，看着那道模糊的人影，眉眼里尽是绝望。
这次似乎最深刻的一幕，连带着周围的场景，都转变的无比细致真切。
程南转过头，也顺势看清了，那道一直模糊的人影。
一身黑色护甲，骑着马，长发挽起，眉目清冷，浑身尽是肃杀气息的景苒。
只见画面里的景苒慢慢的放下弓，冷淡的看了倒在地上的“他”一眼后，随即头也不回的，骑马转身离去。
这是最后的一幕，往后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程南的灵魂被这一慕慕的画面不断撕扯着，不断来自黑暗中痛苦的哀鸣声，几乎要吞没了他。
“这就是……原主的意识吗？”
随着一声声书页快速翻动的声音，程南周围虚幻的一切，都在快速的消散，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个个蚂蚁般的文字，在他的眼前，汇集成了一本书一样的东西。
他慢慢的走上前，才看清那上面的几个字。
《帝女传》
这好像……是很久之前被他推掉的剧本。
…………
“他为什么还不醒？”景苒看着床上依旧昏迷，没有一点知觉的程南，转过身，看见跪在大殿中，一群惶恐发抖的太医，冷声问道。
经过几天几夜的救治，程南的状况不但没好，反而还严重了很多。
之前还能勉强灌进汤药，现在汤药也灌不进去了，若不是鼻尖还有微弱的气息在，景苒都要以为躺在这的是个死人了。
“为什么没人回答朕？”景苒慢慢站起，拿起一旁的剑，猛的横在最顶头的一位太医脖间。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一众医官见到这种场景，都吓的缩在地上，发抖着求饶。
“好好的人都要被你们这群庸才给治死了，还敢叫朕息怒？”
景苒冷着脸，看着脚边的医官，伸出手，一把拽起她的领口，把她拉到程南的床前，冰冷的剑锋，抵着这人的脖子，声音像含着冰，“他活，你活，若他死……”
“那就用你九族的命来偿吧。”
医官冷汗淋漓，这位景帝的脾气，举国皆知，嗜杀，冷情，没有人能活着逃过她的天子剑下。
抱着必死的决心，医官颤着声音答道：“回陛下，臣等日夜检查，发现幸妃身上并无外伤，也无中毒迹象，明明是很康健的体魄。”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装的了？”景苒淡淡出声，“装的这样像，命都要装没了？”
医官又立即出声：“倒也不是装的，臣斗胆进言，比起昏迷，幸妃更像是魇住了。”
“魇？”景苒转过眼，看着床上的程南，“你是说，他陷在梦里，所以才醒不过来？”
“虽然这样说有些荒唐，但臣翻阅医术，也只有这种解释最为准确。”感受着脖子上架着的剑刃，鼻尖似乎还能隐隐嗅到一丝血腥味，医官僵直着跪着。
这一呼一吸间，都是生与死的博弈。
“既是如此。”沉默了一会儿，景苒的声音似乎平稳了一些。
移开剑，她垂着眼，脸上情绪莫名，微微弯腰，俯身凑到昏迷的程南耳边，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
“程南，你要是再不醒，朕就在你的大殿里，把这些人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摆在你的床头，陪你一起做梦。”
“然后放干了血，做成干尸，挂在你殿中的梁上，给你做挂饰。”
景苒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开玩笑，她紧紧的盯着程南，语气平缓，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宁静，“程南，你还不醒吗？”
也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景苒疯魔的语状，真的刺激了程南。
只见景苒冷然起身，准备提剑的一刻，一直昏睡的程南，堪堪转醒，他的手，扯住了景苒的衣袖。
看着景苒转过身，有些震惊的模样，程南皱着眉，眼里一抹复杂闪过，强撑着身体，起来，嘶哑着声音，语气有些疏离的喊了一句：“陛下。”
他睡的太久，也知晓了太多让他错愕惊讶的往事。
那本曾被他看了一眼名字，就扔在角落里的剧本，如今却成了主导他命运的天运。
程南缓缓抬眼，看着站在他面前，长发及腰，一身浮华，清冷肃杀的景苒。
脑海中，不禁想到了那剧本最后的几行字。
景帝，景苒，半生沉浮，弑杀无数，血孽反噬，命数皆孤，失亲，失友，失爱，残生孤老，悔顿余生。
景苒，你若是知道，你错过了什么，一个悔字，怎道的尽，你这跌宕起伏，步步皆错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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