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归来
进了大梁城，平原君像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夫，好奇地东张西望。他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不时向无忌问东问西，间或感慨赞叹大梁不愧为享誉天下的城池。在平原君的感染下，无忌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审视这座他已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到过魏国的其他城邑，去过赵国的都城邯郸，无忌方才觉察到大梁的不凡。能够容纳两辆马车并驾同行的街道，栉比鳞次的房舍建筑，琳琅满目的商铺，熙熙攘攘的行人……每一样与邯郸相仿，又有不同，更大气，更热闹，更繁荣。他拜访过卫庆一家居住的破败之地，流连于肮脏杂乱的平民居所，但这些不能遮掩大梁的繁华。
一股无法形容的骄傲和自豪勃然而发，无忌的双眼熠熠生辉，专注地欣赏大梁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建筑，每一个百姓。他的心中生出一种归属感，身为魏人的荣誉感。他想跑到大梁最高的建筑上，扯开嗓子大喊，直抒胸臆，告诉每一个人他为出生在魏国的大地上而倍感幸运。之前他敬爱父王，迫切想替他分担忧愁，因而想快点长大，保家卫国。如今这份渴望得到升华，他的血脉被激活了，不可见却真实存在的丝线将他与脚下的土地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他感到浑身燥热，脸颊发烫，一层薄雾罩在眼前。
无忌将平原君及其浩荡的随行将士和侍从安排在候馆中，命令候馆中魏国官员和仆从听候平原君的吩咐，又与平原君寒暄客套后，带着衡翌，与魏娈乘坐的马车一起朝丹宫而去。
早有将士快马加鞭将无忌携平原君回大梁的消息禀告给魏王。等无忌和平原君抵达大梁城门，又有将士一溜烟来到王宫。无忌站在丹宫的宫门前，感觉离开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他深吸一口气，与魏娈一起回家。
魏娈径自去见母亲了。无忌在衡翌的陪同下，沿着蜿蜒的长廊朝魏王所在的宫殿走去。守卫王宫，保护魏王的将士见到无忌低头行礼。这样的举止，无忌早就习以为常。他不以为意，微笑着点头。走了一会儿，他觉察到好似有什么地方与以前不同，偏偏又说不上来。遇到下一个将士，他放缓脚步，盯着那人细看。嘴中说出的话，身体展现的制式动作，没什么两样，但是这名将士匆匆忙忙看无忌的眼睛闪耀着火花，蕴含着源自心底的崇敬。
“你为何这么看我？”心有不解，无忌要问个明白。
哗——，啪——，将士单膝跪在地上。“请公子恕罪，我绝没有对公子不敬之意，而是……而是……”
“堂堂大魏将士，说起话来吞吞吐吐，成何体统？！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对公子说，公子不会怪罪你的。”衡翌板着脸，冷冷地呵斥道。
“回公子，我等听随大王回来的人说公子于闹市中击杀两名衡将军都奈何不得的刺客，无不佩服至极。故我等见到无忌公子皆异常激动兴奋，不能自已，忍不住多看公子两眼。望公子恕罪。”
原来是这么回事。无忌没有体味这名将士的话带给他什么样的感受，先让他站起来。“你说的话有对有错。对的是，我确实杀死两名刺客。错的是，衡将军不是奈何不得那四名刺客。他因为顾及我和姐姐的安危，不能放开手脚，全力进攻。没有衡将军，我是万不可能寻隙击杀刺客的。你把我说的这些话告诉其他将士，你们休要夸大我的本事，徒惹笑话。”他冲严肃认真的将士笑了笑，转身离去。
“小公子真乃奇才也，不仅小小年纪能做到羡煞我等的事情，还谦虚低调得紧，一笑而过。若是被如此人物统率，我等幸甚，我等幸甚呐！”将士凝望无忌的背影，出了神。
“公子，依末将愚见，您不必在将士们面前自谦，况且他们说的是事实——您确实击杀了两名刺客。”
无忌突然转过身，望着紧跟在身后的衡翌的眼睛。“是不是你有意让人将发生在邯郸的事情告诉王宫中的将士们？”
被无忌那么看着，衡翌感到心里发毛。“回公子，纵然末将这么做，随大王返回大梁的将士也会将这件事说出去。行伍之人本就崇尚武力，崇拜强者，您击杀亡命刺客自然而然引来他们的尊崇。若是换做其他王公贵族，势必派人大肆宣鼓，唯恐天下人不知。”他看到无忌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以为他不喜自己的擅作主张。“若公子不喜欢末将的行为，以后末将再也不这么做了。”
无忌不置可否，又盯着衡翌看了一会儿，说道：“走吧，父王大概很想知道平原君为何同我来大梁。”
我已经有点看不懂这个少年了。衡翌的心中蹦出这个古怪的念头，然后摇了摇头，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儿臣拜见父王。”魏无忌毕恭毕敬地跪下，额头触地。
“快起来，你刚刚痊愈，又历经漫漫路途，身体一定疲倦至极，何须在意这等礼节？快些起来。”大半个月不见，魏王好似年轻了几分，嘴角挂着笑，眼中流淌着轻松惬意。
“谢父王。”无忌从地上爬起来，才看见魏圉屈膝坐在魏王左手边，眯着小眼睛冲自己笑。“圉哥哥，你也在。”许久不见的魏圉令无忌倍感亲切，他恨不能凑过去，好好地跟他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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