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吐蕃虽然吞并了吐谷浑,但禄东赞很重视对吐谷浑贵族的怀柔,甚至与不少部落首领联姻。
加之同为少数民族的情谊,久而久之竟亲如一家。
左右权衡之下,吐谷浑人宁可不复国,也不愿再遭受唐人的劫掠。
跟着吐蕃混,可能也过的不太好。
但是跟着北唐混,那是可能丢掉性命的。
这样的结果令李治汗颜。
除了上述种种,军中缺将也是问题。
复立吐谷浑的战略虽好。
但唯有非常之人,才能建非常之功。
而自苏定方死后,北唐已罕见智勇双全的将领了。
薛仁贵纵然是万人敌,在兵法韬略上却差苏定方远了。
他只适合当冲锋陷阵的先锋官。
这场仗他看似无辜,但作为主将自率先锋而走,逞一匹夫之勇,却忽视用整体战略。
明明吐谷浑原来的可汗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却不知充分利用其号召力,仅在妙算上便远不如苏定方。
再加上郭待封那等眼高手低、急功近利之人,失败也是可想而知。
试问即便薛仁贵、郭待封等人能成功立足乌海,面对接踵而来的钦陵大军和漫山遍野的吐谷浑部众,他们就能应付得来吗?
以往鸦雀无声的朝堂今日竟变得吵吵嚷嚷、人声鼎沸,宰相群臣争相进言。
纷纷说出战败的缘由,似乎所有人都欲把压抑已久的话一股脑都倒出来。
只可惜这些逆耳忠言来得太晚,惨败已经铸就。
李治越听越觉触目惊心。
其实事到如今战败的原因已不重要,无论军制守旧还是军纪败坏都不是一两天就能解决的。
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应对危机局面,这场惨败之后只怕吐蕃将乘胜而来大举进犯,该如何应对?
国乱思良臣,这时李治想起已经致仕的刘仁轨,亲手下诏请他再度出山,担任陇刺史,调集兵马扞卫关中。
任命李道宗为京兆尹,统筹协调兵马。
至于薛仁贵、郭待封、阿史那道真三将,无论战败归咎于谁,毕竟近十万人死于疆场,这个责任他们谁也推卸不掉,若不加严惩何以告慰亡灵、安抚军属?
命人押解三人回京。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时安东又生动荡。
因为官居安东都护的薛仁贵出征在外,防务一时松懈,高丽旧将剑牟岑乘机召集旧部叛乱,并拥立高藏的外孙安舜为国王,意欲复国。
李治急忙又命老将阿史那社尔接任安东都护,以李谨行为燕山道行军总管,火速去平叛。
一爆全爆。
此时又逢南疆阳瓜州刺史蒙俭作乱,当地酋长杨虔柳、诺览斯举兵响应,昆明、永昌等部蛮人也随之而起,兵锋直指姚州。
西南蛮人大致有六大部落,其首领称“诏”,故而朝廷将他们统称为南诏,将六大首领都封为州刺史,蒙俭便是其中之一。
因吐蕃的势力日渐壮大,南诏渐渐与之交往,此次叛乱明显有响应吐蕃军的意味。
李治头疼不已,但南北不能兼顾,此时兵力已捉襟见肘,于是只得派梁积寿、李敬业等地方刺史募兵戡乱,一时间四下火起处处告急,乱得一团糟。
这场朝会自天蒙蒙亮一直进行到正午,好在群臣纷纷献计献策,李治心里略感安慰,正欲宣布散朝,赐百官廊餐。
安排完毕。
李治回到宣政殿。
刚刚看了两页奏折。
谁知道风疾又发作了。
当武媚娘满头大汗赶来时,众侍臣已将李治移至蓬莱殿,让皇帝平躺休息。
听到动静李治微微睁开双眼,见是武媚娘。
终于长出一口气。
指了指案桌。
媚娘这才注意到,除了药碗,桌上还放着厚厚一大摞奏疏,不知李治是何用意,赶紧拿起观看。
第一份是同州刺史的告灾文书,反映州中干旱严重,今岁粮谷难收等状。同州属于京畿之地,一旦缺粮问题严重,媚娘不禁蹙眉,再看第二份,乃是坊州今天奏的,内容大致相同。
第三份又是鄜州上报的,同样是灾情汇报。
媚娘也没耐心细看下去了,索性摊开来数。
短短半月之内,二十余州上报旱灾,土地干涸颗粒无收,且大半皆在关中。
也难怪李治着急病倒,关中核心,不仅百姓众多,还有许多宫殿、官府、军府,单单一个长安城,皇宫内外多少士兵、宦官、宫女?
朝廷百官及其家眷、仆从又有多少?
首善之地一旦出现粮荒,必然天下骚动,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单是今年闹灾也罢,去年就是个大荒年,关中诸仓粮秣已然见底,这个大亏空怎么办?
眼瞅着快到冬天了,难道叫百姓冻饿而死?
先是一场败仗,紧接着又是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灾害,李治焉能不急?
其实李治的身体就像这个貌似不错的帝国一样,早就有些不支了。
他的风疾没有根除,振作精神平灭高丽之后已感疲倦。
加之烦心事一件接一件。
如今十万大军丧于疆场,吐蕃已开始侵犯凉州之地,高丽旧境也掀起大规模叛乱。
赶上这么场大灾荒,他疲病交加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了。
媚娘看罢奏疏没有急于表态,只是询问:“陛下感觉如何?”
“朕已无性命之忧,但恐怕无力处置朝政了……”
说到这里,李治迷离的目光迅速从媚娘身上移开,才接着道,“如今天下纷纷,朝廷少不得主事之人,该如何是好呢?愁煞朕也。”
如何是好?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吗?
而今的媚娘已不是当初那么急迫的性子。
她听了李治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低下头,仔仔细细将那摞奏疏码好,又放回到几案上,反问道那陛下有何打算呢?”
李治再也无法回避,他只能将目光又投回武媚娘身上。
那是一种恳切、爱恋、动人衷肠的目光,也是久违的目光,便如十几年前年前他在终南山翠微宫向媚娘求欢时一样。
媚娘几乎动容了,但就在她双唇翕动,话就要出口的那一刻还是生生闭上嘴。
两人就这样以温柔的目光互相对视着,但在温柔之下却是无声的较量,是情感的搏斗,是权力的博弈。谁也不肯再张口,谁也不肯让一分,到底看谁先屈服?
可是现在身体早就垮了,这样的对视没有多久,李治却又感到自己头晕起来。
一种无力感袭来。
他终于向媚娘服软了,终于亲口说出委托朝政之言。
媚娘获胜了,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因为这也是李治能做出的唯一选择。她表现得格外淡然,只含含糊糊说了句:“你放心吧。”
任凭李治以犹疑的目光望着自己,就是不肯明确表态。
因为她很清楚,红口白牙的委托还不够,为确保这个胜利,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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