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快步伐,转瞬即到前殿,一只脚已踏上殿阶又突然慢下来。
现在仍在孝期,还是收敛一些为妙。
她装出一副怆然之态,轻提白裙缓缓登阶,好半天才出现在百官面前。
大殿之上白衣一片,甚是肃然。两厢的文武百官熬了七天都有些萎靡不振,可当媚娘踏入大殿的那一刻,他们立时来了精神,都起身施礼,以异样的眼光注视着她。
垂帘伴君二十年,大家都习惯了,今天竟然看到她从大殿正门而入。
见天后一到,马上宣读圣旨,并跑下龙墀,双手奉上前两天才赶制好的太后玺印。
郑重其事双手接过,向御座躬身致谢,李贤自然不能领受母亲之礼,忙起身还礼:“孩儿方膺大宝,不稔政务,还望母后多多赐教。”
其实这只是客套话,当儿子的若不说这句显得不谦虚,哪知媚娘立刻答复:“吾儿勿忧!为娘久参国政尽知机要,此天下易主之际,自当助你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百官不禁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她还要继续临朝?
李显也懵了,正不知说什么好,又见裴炎道,“先帝崩殂,陛下一定五内俱伤,过于劳烦恐不利于龙体。以臣之见,除孝之前不妨由太后继续代管政务。”
“正好!”媚娘满不在乎掰着手指算道,“大帝崩于初四,以日易月,服孝二十七个月便是二十七天,算来圆满之期恰是正月初一。新年元日新君亲政,除旧布新万物更始,此真天意也!皇儿以为如何?”
李贤习惯性地摘下乌纱,挠了挠头,平心而论他早就想尝尝号令天下的滋味了。
可母后和顾命大臣都这么说,他怎好拒绝?
人家口口声声说他死了父亲心情悲痛,他总不能辩解说自己没事儿吧?
那多不孝顺啊。
反正只是二十七天,而且已过去七日,就再等二十天吧。想至此他眨眨眼道:“也好……既然母后愿帮孩儿,一切听您安排。”
“好。”武媚娘当即大模大样登上龙墀,又坐回她以往的位置,垂下珠帘嘱咐李贤“这几日娘处理军国大事,你不要乱插嘴,在一旁好好学就是。”
“是……”李贤只能一脸尴尬地答应。
刚放权七天,竟然又收回去了,百官哪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难免低声议论。
遗诏是说丧期二十七天,可没说丧期内皇帝不能行政啊。
皇帝心情悲痛,太后就不悲痛吗?
真是强词夺理啊!
再者“兼取天后进止”并非尽听天后处置,此举不是公然违诏吗?
裴炎知道此刻大伙一定在骂自己,却毫不理睬。
退归座位目不斜视。
在他看来这样做绝对正确,是出于对社稷的一片赤诚。
他冷眼旁观,李贤资质实在太差,虽说不一定就是昏君,但不学无术、贪玩享乐是明摆着的。
现今内外不宁,这小子若不知轻重胡闹一气,岂不天下大乱?
我们还能不能在这个地方安坐?
还是让太后继续坐镇吧,至少能管住新君,于国于己都稳妥。
虽说太后也有当吕雉的野心,但为了大局,两害相权取其轻……
群臣议论归议论,其实多数人何尝不是同裴炎一般看法?
这位新皇帝荒唐贪玩是出了名的,而且任性拒谏。
望之不似人君。
但朝中也不乏精明之人,魏玄同、冯元常等人望着珠帘后端庄而坐的武太后,心中暗暗感叹。
请神容易送神难。
今日这女人往殿上一坐,什么二十七天?
二百七十天也未必,只怕是手握大权不死不休啊。
便如有识之士猜测的那样,媚娘既掌大权就不打算再放手,为了以后执政更顺畅,也为了限制李显的作为,她必须在这短短二十七天内做足文章。
不过凡事力求稳妥,越是大利当前越不能露出急不可耐的痕迹,因此执政的前几天她没有任何大举措,只是关注修陵和地方财税丰歉等事,直至十二月十七日才颁布第一道重要诏令加封。
宗室诸王。
现今高祖、太宗诸子在世者共计七人:加封韩王李元嘉为太尉、霍王李元轨为司徒、舒王李元名,吴王李恪为司空,此为三公,正一品。
鲁王李灵夔为太子太师、越王李贞为太子太傅、纪王李慎为太子太保,此为东宫三师,从一品。
就连素来贪暴豪奢的滕王李元婴也加了开府仪同三司的从一品散官。
除此之外所有宗室亲王、郡王各加食封一百户,公主加五十户,就连一直受媚娘排挤的李素节、李上金,乃至萧淑妃所生义阳、宣称二公主也有份。
这一系列的封赐着实令朝廷忙了好几日,但得到封赏的宗室诸王颇感欣慰。
平心而论大多数李唐宗室对媚娘并无好感,且不论她身侍父子两代天子给皇家带来的丑闻,单是贬斥皇子,苛待常安公主、东阳公主等事就足以惹起公愤。
谁也没料到,新皇帝继位之初她竟会释出这么大的善意。
虽然三公、三师都是坐而论道的荣誉官职,但地位崇高,此举无疑体现了她亲亲睦祖的诚意,须知李世民、李治都不曾做到她这个份儿上。因此宗室对她的看法颇有转变,也对自身政治前途多了几分期许。
时隔七天,至二十一日,太后的新一轮赏赐又开始了,这次是给大臣的:宣布侍中裴炎转任中书令,此为正三品平级迁转,但是为突出其顾命大臣身份,将原本设在门下省的政事堂迁至中书省,依旧由裴炎主持宰相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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