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殿作天井。井者,东井之像也。菱,水中之物。皆所以厌火也。”
李思乐望着屋内顶棚的藻井发征。
这是盘茎莲花藻井。
井内是一朵八瓣大莲花,周围盘绕变形茎蔓忍冬纹。井外有圆形连珠纹、忍冬纹、白珠纹三道边饰,在凡人间是皇家建筑才允许使用的规制,到了这边随意一间客房都能用。
不得不说,少了那些约束,那些精美物件才能随处可见。
相对的,那些贪婪欲望同样没了束缚。
在凡人间,尽管官府做不到绝对的清廉公正,但有基本的法理公道,加上道德约束,大体上总归是相安无事。
但在此地,没有所谓官府,只有各门派及势力,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便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随意一个小小修道者,亦能操控其生死存亡。
全无法理,全凭自觉。
她突然发觉,这个表面看上去追求长生的梦想世界,只怕内里比凡人间残酷千百倍。
“姑娘!”巧儿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由引她侧目。
李思乐看着巧儿红肿的双眼,有些无奈道:“我没事,别哭了。”
巧儿赶紧抹去泪水,扶着李思乐起身坐好后,才道:“是我没有护好姑娘,昨日得知你消失,我出门沿路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我回来求管事,他说爱莫能助,这些人,平日都是和气,一到紧要关头全是软蛋!”
李思乐轻叹一口气:“我们只是临时住客而已,人家不帮忙也是情理之内。”
“可是!”她抬手捂住巧儿的嘴,摇了摇头。
巧儿不再言语,但仍旧一副气鼓鼓模样。
李思乐没有再出言劝解,毕竟她自己内心也是有几分失望的。
算了,多想无用,她转而问:“我昨日是如何回来的?”
“有人将你送来的。”
“谁?”
“姑娘你记不记得,前日我们在城西,碰到一个拉二胡的老头?”
“摆摊收徒那个?”
巧儿颔首。
竟是他?李思乐颇有些意外,那位大爷不是眼盲么?另外,他是如何知晓她住昔灵斋的?
她想了想,又问:“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有的,他说等你醒来,让你去城西找他。”
这时敲门声响起,二人对视一眼,李思乐重新躺下,巧儿前去开门。
“卢姑娘,对不住,我。。。”一个略微耳熟的男声传来,躺在床上的李思乐眨眨眼,干脆支起身子仔细听。
“姑娘既然已平安无事,我不会怪你的,你走罢。”巧儿的声音很冷淡。
“可是我。。”那个男声已然有些焦急,但巧儿十分干脆地关上房门,随即屋外没了动静。
李思乐连忙缩回身子躺好,看着巧儿进来忙前忙后,却一直没再同她搭话,明显在跑神,但她并未出言相问。
翌日李思乐径直去了城西。
原本她想独自前去,结果这回巧儿死活要跟着,无法只好带上她。
去到地方时,老头仍然坐在那里闭眼拉二胡,周围倒是不见了孩童。
李思乐走上前去,迟疑片刻后,拉着巧儿一起坐在老头面前。
一曲终了,老头将二胡搁在腿上,嘿嘿笑道:“丫头来啦?”
李思乐抿抿嘴,笨拙地行了一个拱手礼,微微低头:“还未请教大爷尊姓大名?”
“老夫道号通文。”
“多谢通文道长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
“打住!”通文抬手阻止她继续,并道:“救你的并非老夫。”
“?”李思乐一脸迷惑。
“咳,救你的是位丰神俊秀的年轻侠士,老夫只是恰巧路过,他拜托我送你回去而已。”
她更迷糊了:“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住昔灵斋?”
“这个。。。”通文被问得卡壳,干脆不耐烦挥手:“先不说这个,丫头,你知不知道,你没几年可活了?”
闻言李思乐身形一滞,良久未吭声。
“你胡说,我们姑娘身子康健得很!”巧儿大声驳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先听老夫把话说完。”
“你不久前应是中过毒,原本必死无疑,不过解毒及时,这才得以捡回一条命,但体内尚有余毒残留。”
“再不医治调养,今后可不止。。。这么简单。”
未尽之言,李思乐听懂了,她有些羞窘,但更多是释然。
自己的身子状况,自己最是清楚,她来普原后一直下意识避免看大夫,其实也有几分掩耳盗铃之心态,如今被通文道长一言戳破,更像是一件悬而未决之事,尘埃落定。
通文见李思乐沉默不语,有几分打趣道:“吓傻了?就不问问解救之法?”
“有吗?”
“你也太小瞧修真界。”通文轻哼:“小小毒药而已,毒性虽霸道,但也并非无解。”
她望一眼通文一边翘起的胡须:“是不是有条件?”
通文一拍大腿:“你这丫头真是灵光,条件就是,拜老夫为师。”
“好,我答应你。”李思乐十分干脆,末了又问一句:“用不用缴灵石?”
“说话算数?”道文的声音微微提高。
“自然作数,横竖也没几年好活了,为何不。”李思乐说到一半听见巧儿惊呼,抬眼一看亦有些震惊:“你不是盲眼??”
原来道文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略小但有神采光,正笑眯眯地望着她俩。
“老夫何时说过自己眼盲?”道文伸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丫头,未经确认就认定一件事,可不是明智之举。”
她竟有些无言以对,看着道文那双猥琐有神小眼睛,总感觉被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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