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的年纪,已是偏大,看她的发髻,又似未出阁,这么貌美的女子何以这个年纪还未出嫁?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眼里的恼怒越发盛了。
“小姐。”一个丫环跟了过来,“风筝找着了么?”
“问他。”美人冲他指指。
她的手也是极美,指如葱白,指盖上涂着浅浅的一层粉色,大约是用凤仙花汁浸上的。
真是一个爱美的美人。
他不禁微笑起来。
“公子,你弄坏了我家小姐的风筝么?”
这是她的风筝?他才刚用他的寒铁剑将它劈成两半。
却是拼不起来了,他拿着风筝的残片有些尴尬。
“我再给你买一个罢。”
他四处望望,不远处有个小贩把各式的风筝挂在树边,有四角的、三角的、繁杂些的有做成蜈蚣、蜻蜓、燕子的样式,甚至还有脸上画了两坨红晕的长裙美人儿,看着也还过得去。
美人跟在他身侧,一起走到那边。
“此处没有我那种的。”
“这些也挺别致。”
“我只要我那种的。”
美人有她的坚持,他竟有些高兴。
“敢问小姐芳名,我去别处再找找,找着了便回来赔你。”
美人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又看了看他的白琮马,似是信了。
“城门口便有,你快去快回。”
又微低下头,放低声音:“小女子姓韦,闺名娇娘。”
仿若一只最娇滴滴的黄鹂鸟落在他跟前,他顿时豪气万丈。
“好,你在此处等着,我稍顷便来。”
如一只白鹄翻身上马,马蹄声急,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城门口。
果然城门口好几处卖风筝的,式样比刚才多出许多。
他一眼掠过,见着了一只相似的樱花风筝,比娇娘原先的更大些,颜色更艳些,想必她一定会喜欢。
娇娘站在原处翘首盼望,见他果真带着一只风筝兴冲冲地回来,忍不住露出了笑颜。
他把风筝递给她:“娇娘,这只如何?”
她点点头,凤眼微眯,嘴角边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像是盛着最醉人的蜜酒。
那日他陪她放了半日风筝,直至日头西斜,天色微冷,人群渐渐少去。
“白公子,我要回去了。”
风筝也已累了,终是一个跟头栽下,撕了一道裂缝,再也飞不起来,是该回城了。
“娇娘。”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盈盈相望。
“你......可曾婚配?”
两人都是红了脸,左右望望,幸好身边只有丫环一人,却在捂嘴偷笑。
她含羞微微摇摇头。
“太好了。”
他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的急切,怎地跟个莽撞少年似的。
“公子可曾......”
“不曾。”
她未问完,他已答出,各自心里开出一簇最盛大的花来。
他牵着马跟在她们后边,看着她走进韦家的宅子。
她们停在宅门口回头望过来。
娇娘含羞带笑,丫环抿嘴窃笑,两人的身影闪进了门。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宅子,一路思量。
“福叔,我要成亲了。”
他告诉福叔,便等于是告诉了上头。
他不是商量,他是告诉。
聘礼不多,按着小门小户的标准,他白子苏只是一个校尉,给不了高门大户的豪阔。
若是她看不上他,那便是他配不上她。
她家竟同意了。
他略有些意外,想想又觉得合乎情理。
娇娘很美,却已十八,又只是商贾人家,想必这几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生生地耽搁了最好的年纪。
倒被他占了个便宜。
她是带着嫁妆来的,韦家不曾亏待她。
岳丈说,原本他们是不同意的,奈何娇娘不吃不喝,逼着双亲松了口,终是一顶花轿送了过来。
他虽未大肆操办婚礼,却仍是个象模象样的新郎官。
那日,唢呐声响亮----
咣当!
一声巨响。
他惊跳起来,墙上已没有了娇娘的模样,连光斑都已不见,一会儿功夫,日头便转过了。
床前却是满地的水痕,直泼到床下。
一只铜盆在地上倒扣着,咣啷啷地旋转跳动着,不肯停歇。
再看过去,桂熙头朝着里五体投地,脚面还挂在睡房的门槛上,无辜的双手热切地朝尚在跳动的铜盆伸着,却是离了两尺远。
又是这个小蠢货!
他怎地带了个小蠢货出来?他一向以为自己眼光精明。
“看来我得找个丫头把你换了。”
他生无可恋。
她却爬起来走到床前,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看着他:“为何?”
“丫头心细些,哪像你毛手毛脚,成天不让人省心。”
“丫头也不见得心细。”
她却如此回答。
“总比你心细些。”
她低下头,他坐在床上却分明看到她在朝他翻着白眼。
竟是不服气。
想着昨晚的事,心头更气,他坐过去揪住她的耳朵,她吃了痛,只得弯下腰凑近他的脸。
“当不着银子回来便是,没有银子扯什么布,害得我们半夜三更地满地找你。真恨不得剁了你,把你挂起来当兔肉卖!”
他气恼地教训她,想不到她竟吐了他一口:“吐!”
口水喷到他脸上。
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法纪!
他气得脑子里成语乱转,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总之不好好教训她,她怕是要蹬屋子上墙了!
他拿过靠在床边的拐杖,那拐杖昨晚被扔地上了,想必被她扶起来了,正好顺手夹在腋下,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拎到院子里。
“站好!”
她一个趔趄站到院子里。
看她一脸委屈,仍不知错的模样,他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吼一声:“福叔!”
福叔迅速出现在他跟前。
“你把昨日去过的布店怎么走告诉福叔,福叔此刻便去把那布取回来。若是找不到你说的那家布店,那便是你扯了谎,到时有你好受!”
“可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好,你便在这日头下站着,站到你记得为止!”
她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又不是姑娘,落眼泪给谁看?
没人再理她,桂熙站在院中一抽一抽地哭泣。
白子苏说要把她当兔肉挂起来,他又用兔儿爷调笑她,她想说:“兔!”不想口水喷在近在咫尺的他的脸上,他却以为她在朝他吐口水,勃然大怒地责罚她。
亏她昨晚还把他当成天上的明月,此刻这轮明月变成了猪肉铺老板手中那杆秤上的弯铁钩,扎得人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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