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北唐来说,这个消息。
并不好。
李佑这虽然确实是雪中送炭,但是也是政治攻势。
原本宰相们是拒绝的。
最后还是武媚娘自己力排众议。
接受了李佑送来的粮食。
此外她还下令,各州县凡有冻死于路者一律赠予棺木。
雍、同、华三州贫苦之家,凡子女十五岁以下无力抚养者,可任意送人收养,但不能当作奴婢买卖。
朝廷虽已迁到洛阳,依旧很困难,最多只能做到这份上。
不过随着春天到来,局面开始稳定,难民回归故土修缮家园,东西南三大战场也迎来了各自的转机。
刘仁轨的主力军与姜恪的队伍会合,在凉州共同御敌,吐蕃军虽长于骑射,但对攻城战不够精通,唐军以逸待劳坚守不出,几战下来,吐蕃无法夺取城池,反而死伤甚众,大胜后的锐气渐渐消磨,两军渐呈僵持之态。
东面局面也比较乐观,高侃、李谨行临危受命连战连捷,声势更是大振,反抗军一再遭受重创,只能龟缩于辽东的安市城,死守不出负隅顽抗。
更让武媚娘欣慰的是征讨南蛮取得大捷,在王仁求、刘会基、高奴弗等当地族人的帮助下,起义蛮人逐渐分化,唐军于羌傍山之战大破蛮兵十万余众,斩杀叛军首领杨虔柳、诺览斯。
三方战场的危机解除了,但灾难还在继续。
为进一步遏制吐蕃进犯的势头,她册封西突厥首领阿史那都支为左骁卫大将军,兼匐延都督,命其安抚突厥。
防止他们被吐蕃招诱。
继而又筹备在鄯州以南复立吐谷浑王廷。
虽然以前的吐谷浑汗明显再无号召力,但为缓解边境压力也只好这么干,哪怕能招揽一丁点儿吐谷浑旧部,对大兵压境的吐蕃也是削弱,为此煞费苦心。
好不容易松懈一下。武媚娘准备出去散心,去太原寺祭拜一下。
却不想又被人拦驾。
来人还是一名官员。
洛州长史贾敦实。
武媚娘听到这个名字,也只好停下脚步。
贾敦实官居从四品,官位虽不太大。
但在民间却名声斐然。
他与他兄长贾敦颐都是着名的清官,光是老百姓给他哥儿俩立的德政碑都能堆座山。
贾敦颐在贞观时担任瀛州刺史,修筑堤堰,治理水患猖獗的滹沱河,因此得享大名。
而贾敦实比他兄长更厉害,从一介小县令起家,历任各地。自他担任洛州长史,核查土地、惩治豪强,收回逾制强占的田地三千余顷,悉数赋予贫民,百姓无不称快。对这样一位在民间有极高声望的人。
“臣唐突圣驾。”这位清官见到皇后大礼参拜。
“长史无罪,快快请起。”武媚娘轻言道。
“谢皇后。”贾敦实叩罢欲起身,却见皇后突然握住自己的手,不禁惶恐。
想撤手,皇后偏不撒开,硬生生被她搀了起来。
“唉……”媚娘翻来覆去打量这双手,抚摸那膨曲的指节、厚厚的老茧,许久才松开,“这哪像四品官员的手?你这清官当得不易。”
贾敦实听她这么说竟笑了,“哈哈,臣不过是常与百姓同耕,遇徭役则率百姓同力同为。娘娘见我这双手便如此感慨,可知小民呢?”
“久闻爱卿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未知拦驾所为何事?”武媚娘知道此人一定有要事,也不废话。
贾敦实当即收敛笑容:“臣有两件事急需陈奏,一者乃是洛阳令杨德干苛政酷烈,恳求罢免。”说着便从袖中掏出奏疏。
媚娘却不接:“此事你先前已上过奏疏,本宫看到了。”
“那为何还不调换此人?”
“杨德干为人端正、行事干练,与您一样是清官,考课在中中,且不闻御史弹劾,只不过执法稍严,岂能因此罢免?”武媚娘道。
贾敦实不服:“考课者但能观官员之政务,日常之德行,而未能见其远。杨德干虽政绩斐然、自身清廉,但为政过苛,催税催赋不遗余力,动辄杖杀而立威。这等人岂能为东都县令?”
媚娘一笑置之,反问道:“贾长史您同样严惩不法,仅抄没田地就达三千顷,若依此而断,您是否也过苛了呢?”
贾敦德道,“臣所惩者皆是地方豪右,非寻常百姓。而杨德干乃倚仗威权,执法严酷。”
武媚娘笑道,“您与杨县令皆取德于严,乃殊途同归,不过所遇者稍异,何所不同?”
“那不一样!”贾敦实只知如今是皇后参理朝廷。
还以为几句话便能说动这崇佛的女流,万没料到她还崇信商君之法。
一着急竟忘了君臣礼数,正颜厉色道,“百姓疾苦,为高门所欺。凡遇财物相侵、婚田交争,地方官贪利畏势,官司不能正断;陈于三司,不为追究;。省告言,又推州县。征科赋役,无钱则贫弱先行,有货则富强获免。乡邑豪强假托威恩,实则是公行侵暴!凡此种种,贫苦百姓与豪右之家一样吗?”
恐怕李治也不敢跟媚娘这般喊叫,贾敦实今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过媚娘非但没生气,反而听进去了,心下不禁一凛。
循吏、酷吏一字之差,区别就在爱民。
虽然武媚娘醉心于政治,但是对于百姓还是颇为爱护的。
于是道,“长史所言有理。”
贾敦实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洛阳乃国之东都,首善之地尚如是,地方州县上行下效,百姓岂得安?文景之时休养生息,前汉所以昌。桓灵之际豪强纵横,后汉所以亡。北朝均田平富,故图强一统。南朝门阀兼并,故亡失社稷。臣这几年严查兼并、抄没豪田,绝非沽名钓誉,而是想为国家多积些财富和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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